【倒计时48天】
那天我碰见一个小女孩。
瘦瘦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瑟瑟发抖。
天说不清是灰是白。
我缓缓走过去。
坐在她身边。
你怎么了
她抬头看了看我。
眼睛红红的。
看样子刚哭过。
我爸妈又打架了
所以你这是 离家出走了
没有 我妈让我出来帮她买烟
哦 没事 夫妻没有隔夜仇 很快就会好的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
可是他打我妈妈 有时候我都恨不得 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还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妈说我懂事了 是大孩子了
哦好好好 大孩子 烟买完了赶紧回家吧 天快黑了 不安全
知道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唠唠叨叨的
……
之后的某一天。
我又在同一个地方。
看见了那个女孩。
还是一个人。
火柴棍儿似的小身板儿。
相当好认。
发现我在看她。
抬头冲我招了招手。
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惊喜。
你来啦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先不说这个 你快看我妈给我买的轮滑鞋
我低头一看，蓝黄撞色，两排轮子。
挺漂亮的 你会滑吗
我在学校报了轮滑班 嘿嘿
你爸妈和好啦
嗯
你这是 又出来买烟
嗯
眼神里有隐秘的雀跃。
一看就是有什么开心事憋不住想说的样子。
什么事啊 这么开心
哈哈 没啥 就是今天上轮滑课看见小虎子了 他也买了轮滑鞋 滑的可溜了
小虎子是谁
没谁 就是我们班一同学
哦 你喜欢他
谁说的 你别瞎说 我就是 嘿嘿 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哦 其实我
你爸妈没告诉过你不要相信陌生人吗
可你不是陌生人啊
我不是吗
你是吗
其实你什么啊 你倒是说啊
其实我 哎 算了不说了 跟你说了也没用
诶你这熊孩子 撩完就跑啊 跟谁学的你这是
天生的 强生的
一脸得瑟的样儿，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呢，也是瘦瘦小小的，用我妈的话说，一脸坏样儿，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看你怎么总自己一个人啊 你咋不跟小伙伴们一起玩儿啊
我没小伙伴
怎么会呢 你这么大的孩子 不都是成群结对儿的整天疯跑吗
那是在学校 回家了我妈不让
那你是挺孤单的啊
不啊 我习惯了
你妈管你管的挺严啊
嗯 她是为我好 我知道
被噎的说不出话，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我是很听话 但我不是好孩子
瞎说什么 你这么听话还不是好孩子 那天下就没有好孩子了
听话的就一定是好孩子了吗
被噎的说不出话，再一次。
你这孩子 有点早熟啊
我不喜欢早熟这个词 他们喜欢用 心思重
嘿 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啊
你是第n个 大人们总觉得 小孩子 什么都不懂 就连评价我都当着我的面 既然都发现我心思重了 还当着我面说出来 到底是她们傻 还是她们觉得我太傻
看不出来 你人不大 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还挺噎人
我知道我有时候挺刻薄的 对越亲近的人越这样 可是我忍不住
我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以前的我，就这样，而且这毛病，至今也有。
欸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问你个问题啊 大人的世界好玩儿吗
大人的世界 谁告诉你我是大人了 我长得有那么老吗
那你是小孩儿吗
我 姑且算大人吧 但等你长大了就发现 总有人比你大 走在你前面
也死在我前面
这孩子……
大人的世界 好玩儿 也不好玩儿 好不好玩儿 要看你会不会玩儿 敢不敢玩儿 玩儿不玩儿得起
你说绕口令呢啊你 玩儿来玩儿去的 能不能认真点儿
那我告诉你 不好玩儿 然后呢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打算怎么做啊 你觉得不好玩儿大概是你过得不好 总有人过的好吧 没准儿我长大了就觉得大人的世界特别好玩儿呢 我就经常想嗖的一下子飞到未来
嘿 你这破孩子 不想跟你说话了 白白
……
欸 我说你怎么老来这啊
许些日子不见，女孩儿有些变化，像柳树抽枝，一夜之间，有了少女的模样。
嘿嘿 想我啦
又出来买烟
不是 我已经几年没帮他们买烟了
哦 那你妈同意你偷溜出来
我都这么大了 她管不了这么宽了
呵 厉害了啊 话说你爸妈现在不吵架了啊
有时吵
现在不害怕的发抖啦
我关门忙自己的 不妨碍他们俩吵 听声音一个出门了 我就出去跟另一个说 该离离吧 别顾及我 我没事儿 跟谁都行
你 你这么说 你这么说他们啥反应啊
哈哈 一丝惊慌 一丝不解 我猜大概是我表现的太平静了 嗯 意料之中
我没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呢 最近还好吗 大人的世界 哈哈 跟我讲讲
我啊 没啥可讲的 整天无所事事 感觉一堆事情等着我做 却总是提不起劲儿
懒
是啊 我知道 可知道是一码事 克服是另一码事 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 你懂吗
切
你切啥你切 你还太小 你不懂什么叫迷茫 你不懂那种没有目标的感觉
我是不懂 因为我有目标
你啥目标
考试啊 考完试我就解放了 再也不用学习了哈哈哈哈
那考完试呢
考完试就可以上班赚钱了啊 哈哈哈 就可以自由自在想干嘛干嘛了 特别棒
你怎么知道特别棒
我就是知道
你知道个屁 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人都是骗你的 考试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卡 跃过它你会发现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关卡等着你 一点都不棒
你气急败坏什么 就你知道行了吧 那你现在呢 你懂那么多 管用了吗
我用不着一个小屁孩儿教训我
是是是 小屁孩儿 可你现在特别羡慕我 承认吧
我羡慕你什么
你羡慕我的年纪小可以为所欲为 你羡慕我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呵呵 是啊 被你看穿了
可你羡慕什么呢 即使是这个年纪 我也有所顾忌 我知道我所处的环境 我知道我没有为所欲为的资本 至于未来 看似无数种可能 但你知道 到达一个未来要依据许多傍身条件 当你清点身家的时候 能打开的门只有那么几扇 你知道的 所以不要妄想什么选择未来了 是未来选择你 你有选择权 但选项很少 试试排除法 然后选一个冲吧 最后剩下仨瓜俩枣的 可以试试买彩票 看看会不会撞大运
我被她说的愣住了。
突然下起了雨。
然后电闪雷鸣。
雨越来越大。
她的脸越来越模糊。
想说的话哽在气管里。
像八岁那年卡在喉咙的鱼刺。
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
后来的后来。
我又跟女孩见过几次。
她长得很快。
一次比一次高。
我不再把她当作一个孩子。
而是像朋友一样跟她交谈。
谈趣事。
聊八卦。
畅想未来。
沆瀣一气。
……
一直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什么
名字这种东西 呼吸之间就忘了 我们不需要
也是 哈哈 你怎么知道 我记人名特别差 大学四年都没记全班里同学的名字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
欸 我说 我准备写本书 把我们的故事写进去 你说起什么书名好
哈哈
自传吧
。
那日的天色，跟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说不清是灰是白。
太阳好像很大的样子。
刺得我睁不开眼。
